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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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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茲

李安和徐清旖婚後定居在了黎江市,他的父親不願意幹涉他,似乎也未想過讓他繼承財產的事。當年他興致勃勃打造的香水品牌“FLAW”,實際上內裏早就虧空,只剩下一層搖搖欲墜的殼。

1998年5月,徐清旖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她說沈翌非辭職的申請得到了總公司的同意,他即將啟程回到祖國。

就在香港,距離黎江市幾小時車程的地方。

“小沈告訴你了嗎?”母親問她。

徐清旖想起來上一次她和沈翌通電話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沒有,我們很久沒聯系了。”

“好吧。”母親說:“既然離得這麽近,等他回來了香港,有什麽事你們還能幫襯著點,他又是一個人。”

“會的。”

李安的親生母親將延續後代的事情看得很重,她的性格溫和,但很多次拐著彎地提醒懷孕的事情。最後徐清旖不堪重負,在十一月的時候從公司請辭,回家專心備孕。

肖珩收到她的辭職信的時候十分不理解,最開始他並沒有同意,反而是回家告訴了林知一,想讓她幫忙勸一勸。

林知一也希望她不要辭職,她覺得生活中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

徐清旖苦笑著搖搖頭,只要一想到家中的李安和一地的啤酒瓶,還有他母親從愛爾蘭打來的無數通電話,她就覺得力不從心。

只有她請辭,李安才會出去工作,他們的生活才會好過一些。

沈翌在十二月底參加了孟晨的婚禮,他最終還是沒能調回上海,但也是在一個沿海城市,嫂子為了他調去這裏,兩個人才終於團聚。

婚禮當晚,他們都喝得有些多。

沈翌扶著他回新房的時候,望著門的上方發呆。

“看什麽呢?”孟晨大著舌頭問完,順著沈翌的眼神也往上看,那是一幅雕刻的木質畫作。

“你喜歡?”孟晨拍拍胸脯,“哥送你了!”

沈翌笑了笑。

孟晨的家境不錯,婚禮就是在他們家的老房子裏舉行的。

一個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年紀比父輩們還要大一圈。

“知道這是什麽嗎?”孟晨還有點殘存的意識,但腦子跟不上嘴,他還沒想明白這是什麽,屋內的新娘已經推門走出來。

“嫂子。”沈翌喊她。

“我來吧。”蒲因和他一人一邊將孟晨扶了進去,送沈翌離開時,忍不住說了今晚的第三次感謝。

前兩次都是在酒桌上。

“太客氣了。”沈翌道。

“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那個。”沈翌看見蒲因很淡地笑了笑,“徽雕。”

“怪不得。”沈翌說:“很好看。”

“孟晨他爺爺那一輩,是從徽州遷過來的。”蒲因望著門上那一幅精美的雕畫,“他本來學建築,但是後來有一天他忽然告訴我說,想去做相機。”

沈翌沒說話,插著兜,沈默著等待她繼續講。

“其實我最開始也不理解他,但後來還是認為他應該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很厲害的。”蒲因笑得很幸福,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又對沈翌說:“這些年的電話裏,他很多次和我提及你,說你們是很好的朋友。”

沈翌點點頭,“我們都是獨自在外面。”

“你是在?”

“在香港。”

“回來了就好。”蒲因看了一眼身後房間裏的孟晨,“既然他已經把你當做家人了,那我也就勉強算是你的姐姐吧?”

“好。”

“其實這些年完全看不到盡頭的等待真的挺辛苦的,但我沒有和他說過,怕他有壓力和負擔。”蒲因說:“香港還是太遠了,你記得多回家看看你的親人和朋友。”

“總會想家的吧?”蒲因指了指那幅畫,“當年他爺爺就是因為想家才做了這個。”

回到香港一個多月以後,沈翌收到了孟晨送來的一個小禮物。

是一塊雕著圖案的很小的木板。

“這是什麽?”沈翌在電話裏問孟晨。

“哥不是說了送你?”

“我明明要的是你家門上那塊古董。”沈翌和他玩笑道。

“來來,你再來我家一趟,我待會兒就去把門板卸了給您送去。”

沈翌失笑,懶得和他多貧嘴。眼神盯了會兒小木板,問他:“這是我爺爺?”

“是啊,不過我就瞎想的。”孟晨靠在椅子上伸懶腰,“之前在倫敦你不是總講你爺爺愛給院子裏的孩子講故事嗎?可惜我沒見過你爺爺,也就猜了猜。”

畫中是一個坐在藤椅上的老年男人,周圍圍著幾個小孩子。老人彎著眼,笑開了嘴巴,身體微微後仰,周圍的小孩有的向前伸長了脖子張著嘴像是在詢問,有的小孩兩個人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有的盯著眼前的土地發呆。

“猜猜哪個是你?”孟晨捏著手裏的畫紙,那是他和蒲因一起畫的初稿。

沈翌抿著嘴又細看了一遍,眼神停留在一個很小很小的身影上。

“最後面那個?”

“還真被你猜到了。”

“這哪能看不出來啊?這麽小,五官還雕這麽精細。”沈翌用手指摸了摸那個小孩的臉,像是真的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很久才說出一句:“謝了孟哥。”

其實孟晨最開始是想把沈翌放在最前面的,後來蒲因問他:“他當時是怎麽和你講的?”

孟晨想起來當初沈翌說的話,說他其實很希望爺爺能只陪著自己,但又怕給爺爺造成困擾,所以總是躲在遠處一個人待著。

想起來這件事,孟晨擰著眉,什麽也沒和蒲因說,自己決定下來,“畫遠一點吧,到時候我雕仔細點。”

等到把整個大的畫面和人物形狀畫出來,孟晨拿著稿紙又總覺得有點兒不舒服。

“要不還是畫前面來吧?”蒲因問。

過了一會兒,孟晨搖搖頭說:“就這樣,在這裏。”

他指了指小沈翌的右腳邊,“我在這裏再雕一只小貓。”

又過了一個新年,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個年份。

沈翌的辦公室在很高的樓層,香港特別行政區最繁華的區域之一,一回頭就可以看見燈火通明的維多利亞港。

有一天夜裏他剛加完班,正取下眼鏡揉著眉心,移動電話卻忽然響了起來。

“你好。”他一邊講著官方的話術,一邊拿著杯子去倒水。

滾燙的熱水將茶葉沖起來,瞬間又落了下去。

“沈翌。”是劉語瀟,他們這兩年在萬師傅店裏見過幾次面。

“語瀟,有什麽事嗎?”他問。

“我不想等你了。”她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帶著電流聲,倔強地說:“我不愛你了。”

很多年前劉語瀟向沈翌要過一封手寫信,他直到現在也沒有真正提筆寫下過什麽。手寫信這種東西太暧昧了,在電話時代,手寫信顯得太過鄭重、嚴肅,真正要讓他向劉語瀟表達什麽情感,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如果問沈翌他對劉語瀟做過最越界的事情是什麽,一定是那年他們一起跳了一支華爾茲,那被稱為是世界上最優雅的舞蹈。

最暧昧,最疏離。

你進我退,我進你退。

就像愛情裏總會有人有遺憾。

“抱歉。”他說。

比如劉語瀟,又比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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